文章轉載自:羅大倫博士的博客
給孩子們看看古文
作者:羅大倫
我的父親是中文系的教授,但是很糟糕,我出生的年代,是個生活困難的年代,大家都缺衣少食,生活過的都很緊張。
當時我們全家四口,父母、我和妹妹,住在一個十二平方米的房子裡面,現在想想,十二平方米是怎麼住四口人的?還要有吃飯的飯桌,還有幾個書架,還有床,我實在是想像不出來了。
前幾天我在自己的家裡,努力在客廳裡比劃著十二平米的大小,然後設計如何放下這麼多東西,最後感到不可思議,而且,在童年的我的眼裡,那個房間是那麼的大!那是我的樂園啊,直到現在,我在做夢的時候,還經常回到那個房間。
當時所有的人生活都很困難,我記得全家一個月的生活費就是八十多元錢,沒到月底,父母就會商量錢不夠了,然後去互助會借二十元,然後月初開工資再還上,每個月都是如此,父母商量借錢的情景我至今歷歷在目。
當然,這樣就更沒有錢送我和妹妹去幼稚園了,所以,我和妹妹在幼稚園的經歷都不多,很長一段時間裡面,我們是自己在家裡混的。
估計下面的事兒就會令八零後九零後朋友們吃驚了,父母每天都要上班,母親更是每天要到附近的一個城市上班(當時叫通勤),當然沒法兒帶著我們上班了,所以就把我們放在家裡,具體的方式匪夷所思,是把我和妹妹鎖在屋子裡,放一個尿壺,如果不鎖上,怕我們跑丟了,也怕有壞人,所以是從外面用鎖頭鎖上的,然後,等到下班以後,再回來把門打開。
我那個時候,有四五歲左右吧,所以,可以這樣說,我和妹妹每天是被關在房間裡面度日的。
現在我回想起來,都覺得有種憋悶感,但是小的時候,對此是沒有感覺的,只是覺得,每天父母回家的時候,當聽到有人從外面開鎖的聲音時,我們和妹妹是那麼的歡天喜地啊!
那麼,在家裡面都做什麼呢?我家裡有很多書,父親是中文系的,那個時候再革命,搞中文的還是要有書的,所以,看書就成了我白天沒法兒不做的事兒。
因為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有兒童讀物,所以,中文系的書就成了我的讀物。
我只要看到父親的書架有故事情節類的書,就拿來看,就這樣,很多現在大家都不看的書,成為了我的兒童讀物,比如《戰國策》、《國語》、《聊齋志異》等。
這些書都是繁體字的,所以,我認識字,是從繁體字開始的,現在想想,有哪個孩子看《戰國策》、《國語》啊,連大人都不看了,但是,這個戰國策確實是我的兒童讀物,有的地方我是來回讀的,比如有故事的地方,什麼田單的火牛陣啊,我沒事兒就翻一遍。腦子裡面就知道戰國的時候,今天我打你,明天你打我,後來都記亂了。
還有聊齋裡面的聶小倩,我們很早就認識了,具體認識的年齡應該在我五歲之前,這讓我對愛情打小就有了認識,但是很糟糕,結果在幼小的我的眼裡,愛情的一方總是狐妖,這很不好,讓我長大後面對真實的女孩子的時候,總是無法正視。
還有《山海經》,我基本上是當做卡通讀物來看的,因為裡面有插圖,各種奇形怪狀的動物,人面獸身的,現在才知道,裡面有很多藥物學知識,那個時候哪裡懂啊,把一部偉大的著作看糟蹋了。
那個時候我沒有兒歌,“蘭葉春葳蕤,桂華秋皎潔”就是兒歌,看不懂,就來回地翻。
所以,我的認識字的過程是這樣的:先是繁體字,然後才是簡化字,先是古文,然後是普通話。
這也有一個好處,就是現在看古代的醫書,我是沒有任何的語言障礙,覺得就是自己的語言,我一直都不理解,很多中醫院校的學生,說一看古文就頭痛,看不明白,那種頭痛的感覺我從來沒有過。
這樣被鎖在房間裡的日子過了很久,北方的冬天天黑得很早,天黑了,我們那個時候是不能開燈的,省電,我也無法看書了,所以我和妹妹那個時候的遊戲,就是追逐車燈的影子,路上偶然有車經過,窗戶的影子會在屋子裡的牆上走一圈,我和妹妹就跳上床,跳上桌子,追逐窗戶在牆上的影子,在屋裡跑一圈,這樣周而復始,樂此不疲,這就是我童年時候的一個很深的記憶,如此無聊的遊戲,我們每天都玩,直到父母回來,打開電燈,那時真是感覺到光明的幸福啊。
後來,我們長大了,有一段時間,我生活在江南,有一次妹妹去看我,我們在無錫太湖的邊上喝茶,聊起了童年追逐車燈的日子,兩個人都禁不住流下了眼淚。
和現在的孩子比起來,我們的童年是那麼的灰暗,連追逐車影都成了歡天喜地的遊戲,但是,閱讀古書又帶給了我意外的收穫,我等於是過早地接觸到了我們中國的文化財富,無意中為自己打開了一個寶庫的大門。
我講了這麼多,要說什麼?我要說的是:我們中國幾千年的燦爛輝煌的文化,是用繁體字書寫的,是用文言文記錄的,可是,就在最近這短短的幾十年裡,我們改變了文字,變成簡體字了,我們的孩子不認識繁體字了,我們越來越遠離古文了,甚至連中醫院校的學生看古文都頭疼了,這樣就是一種損失,是自己和我們幾千年燦爛的文明劃開了距離。
當然,現在不能把孩子關在屋子裡了,但是我們還是要給孩子們看看古文的,看看繁體字的,讓他們熟悉一下,瞭解一下,因為這都是我們這個民族的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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