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病無病，防風通聖

有病無病，防風通聖

 

任之堂一日醫得◎曾培傑、陳創濤整理

 

 

十堰當地有一將近九十歲的老人，因感冒後數日未行大便，而心慌胸悶，手腳乏力。

 

她家人過藥房來，希望老師過去看看，老師一般很少出診，但由於是這麼高夀的老人家，於是下午老師便帶上我們去看看。

 

老師摸完病人脈後說，這脈象平和，只是稍微有些表氣不開，腸道鬱滯不通，可以服用防風通聖丸。雙解表裡，推陳出新。

 

然後老師叫我們上前去把脈，說這是長壽的脈象。老人家脈長氣足，壽命悠長。雖然稍微有點弱，老人家脈象稍帶點弱，就像老樹一樣，此為常也。如果反而亢盛的話，那就危險了。因為垂老的身體，已經沒有那麼多精血給亢盛的脈象盜用了。但如果脈象太過弱也不行，太弱的脈象，沒辦法運藥，身體也難受。

 

這老人家尺部明顯有根，關部胃氣綿長，寸部脈有神。所以老師稱之為長壽脈。持脈之道，最講究根，胃氣跟神，如果脈象綿長，這三部都能貫通，一般身體都比較平和。

 

《難經》上也說了，脈之有尺，猶腎之有根，枝葉雖枯落，根本將自生。

 

我們看大自然的樹木，秋冬天凋零枯落都不怕，只要不伐其根壞其本，它來年春天又會枝繁葉茂，鬱鬱蔥蔥。

 

看完病後，她家裡人熱情要泡茶招待，還要感謝，但老師看好了，馬上就走，沒有多逗留片刻。

 

只是交待一下，莫食水果香蕉。因為老師發現，病人生病了，都不懂得養生，還吃香蕉等大寒大涼之物，這樣不利於表氣開發。

 

幾天後，病人家人回饋，吃了防風通聖丸後，效果很好，大便一通，感冒就好了，心也不慌，胸也不悶了，手腳有勁，行動如常。

 

老師又給大家點評說，憑脈意義重大，如果旁人脈大，或者瘦人脈細，老人脈亢，小孩子脈微，這樣脈象跟胖瘦年齡不符合，這都要先叫病人去檢查，不可以孟浪用藥，恐其身體內有惡病。

 

為何這個病人因外感而致腸道閉塞，因腸道閉塞而加重心慌胸悶，老師為何會選用防風通聖丸呢？

 

老師說這防風通聖丸，運用也極廣。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時代特點病。我們當今科學日益昌明的時代，一日之間，往往都經歷了一年四季的變化。既有白天溫熱，對電腦手機電視的燥火，還圖口腹之欲，喜花椒辣椒煎炸燒烤。川味菜館遍滿天下。這都是一派春夏溫熱之象。同時又有上班久坐空調房內，因煩躁焦急乃至晚上睡覺時，還把空調開到十七八度。如果仍不解心頭火，便以冰凍飲料、啤酒、可樂為解饞之飲，又好濕食，冰箱裡凍的西瓜，各類水果，還喜歡穿超短裙，凍得臉色煞白，腹中寒痛，都不解心中煩躁。這都是一派秋冬寒涼肅殺之象。

 

從飲食起居生活習慣，工作環境裡面，沒有不透露著寒溫之邪，反覆傷人的現象。

 

所以老師說，現代人都是傷寒跟溫病交雜著，有這些空調冷飲，閉阻汗孔，傷人陽氣。又有這些煎炸燒烤，網路電腦，心熱好傷陰分。所以造就現在陰陽兩虛，寒熱不調的病人越來越多。

 

夏天就熱燥難耐，冬天就手腳涼冰冰。

 

我們馬上明白了，為何老師治上熱下寒的病人越來越多，為何用解表的風藥加上通腸思路的方子越用越平凡。因為這個大環境大時代背景，你處在辦公室是空調，連公交上車也是空調，加上現代人又不愛運動，表寒就閉在那裡。家裡窗戶關得死死的，對於人體毛孔的也閉得死死的。

 

這時肺用荊防這些風藥不能開之，同時飲食過度，腸胃乃傷。大腹便便，長小肚子的病人越來越多，腸道積滯，三焦水濕逗留，越積越久，濁氣長期不降，所以用通腸六藥跟澤瀉、炒薏仁等三焦十藥越來越多，目的無非是清理胱腸，給邪一個出路。

 

這時在這個大時代背景下，悟通這些醫理用藥思路，我們馬上就可以想通，為何有句俗話叫做，有病無病，防風通聖。

 

這八個字是非常有深意的惡，因為防風通聖丸的思路，就是開宣汗孔解表，腳上通腸清理膀胱。按老師的說法，都是用藥物順其性，順人體正常排泄之性。不管什麼病，只要這個性順得好，邪氣都不能在身體內逗留作怪。

 

所以《病機賦》上有句話叫做，開鬼門，潔淨府，上下分消妙法。導倉廩，去陳莝，中州滌蕩良方。這幾句話是整部《病機賦》的眼目靈魂，每個傳統中醫都是在這上面上各施手法，各顯技能，各造領域，各領風騷，但圍繞這個大核心的宗旨是不變的。

 

我們再回歸過來看防風通聖丸，它正體現“開鬼門，潔淨府，導倉廩，去陳莝”之大法也。

 

這方子裡頭，有十七味藥之多，堪稱龐雜，但雜而不亂。因為有明確的理法這條線在牽著。

 

上次亮哥去西藏甘南最大的佛學院那邊進修，回來任之堂後，給我們帶來藏傳佛教的佛珠，一串佛珠很長很長，有108個珠子，但這散亂的108個珠子，卻因為中間有一條線貫穿，而集結在一起，成一串珠。很多人都只看到佛珠之燦爛，但卻看不到裡面那條線之重要。沒有那條線，這些珠再燦爛，都是散亂的。有這一條線從中間貫通，立即有股“百八輪珠，個個在手”之感。

 

所以為何有《傷寒貫珠集》這部書呢？這可是注解《傷寒》非常出名的，作者尤在涇，在學院派學習《傷寒》期間，老師都是很推薦這部書。《傷寒》的經方都是一個個的亮珠，但如果沒有裡面六經辨證的法度這條線在中間牽著的話，都是不成體系的。同樣我們防風通聖丸有十幾二十味藥，每味藥都像一顆珠子，如果沒有中間這條理法之線牽著的話，就沒法理順，串成輪珠。

 

這條線就是靈魂，它分三大塊，即順其性，降其濁跟養其真。

 

首先，它是外解肺表以順其性，如防風、荊芥、麻黃、薄荷，開發腠理，把表寒閉郁，如同窗戶關緊的這個象打開來。不僅是在排寒氣，同時也通過毛孔窗戶去吸納大自然的清陽之氣。這叫“清陽出上竅”或“清陽發腠理”。

 

其次，它通過降氣通腸利膀胱來清其內熱，如大黃、芒硝、石膏、甘草，泄熱通便，使積滯從腸道大便而排。滑石、梔子、連翹、黃芩，清熱利尿降氣，使邪熱從三焦膀胱水道小便而排。

 

這往下排的胱腸兩大途徑，就像是把人體的下水道打開，不要讓積滯鬱堵在膀胱腸腑。這樣下水道通腸無阻，人居在房子裡，便心安無所苦。這是降其濁的思路，也叫做“濁陰出下竅”或“濁陰歸六腑”。

 

這兩大法，一個開鬼門，接通天氣，一個潔淨府，導倉廩，去陳莝，接通地氣，人在其中，陰陽調和，一氣周流旋轉，就是《黃帝內經》上所提倡的天地人三合一。

 

同時方中還有幾味藥，補氣健脾，活血養血的，如白朮、桔梗、當歸、川芎、白芍，這些都是在調和氣血，為何要用這些藥呢？這些藥就是養其真的，如同汽車的油，行軍打仗的糧草，你用藥到人體去調動氣血，上通下徹，裡應外合，這期間肯定需要一些氣血做後盾，氣血生化之源在脾胃，藏在肝裡頭，位於中焦。所以這養其真的藥，多半是調理中焦肝脾的。這樣血充氣足，就能夠運藥上下。

 

所以這防風通聖丸的思路，在這三大理法裡面，是考慮很周到的。這三大理法，也體現出任之堂最常用的鼎法，那便是順其性，降其濁，養其真，這個開窗戶，讓汗濁氣寒邪排出去，屬於順其性，而清理胱腸，使濁邪下排，就是降其濁，用調肝脾氣血的藥去養五臟，就是養其真，所以說這防風通聖丸，也是鼎法的最集中體現。可見藥物紛雜，一經這理法之線的串通，便迅速理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