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11月14日 星期三

感悟經方的魅力


文章轉載自:胡希恕名家研究室博客




感悟經方的魅力



馮世綸

衛生部中日友好醫院  胡希恕名家研究室

(發表於2012119日&12日  中國中醫藥報)




2012-11-12


《傷寒》以方名證,是古人長期醫療經驗的總結,也是經方發展的特點。隨著臨床經方治病經驗的不斷積累,我們就會越來越感悟到經方的無窮魅力。

  
第一次跟隨胡希恕先生抄方,見其一上午診治30人許,他診完後常叮囑:“此患者用大柴胡湯合桂枝茯苓丸;這個病人用五苓散……”因熟悉了用經絡臟腑辨證,感到胡老治病奇特,貿然問之:“老師,您怎麼不辨證啊?”已顯疲憊的胡老微微一笑:“慢慢給您講吧!”聽胡老星期天講授經方知識,才啟開認識方證之門,漸漸意識到中醫還存在經方醫學體系。不過幾經春秋,仍感對方證認識浮淺,還須進行深入探討,今出示不成熟的看法,望與同道共切磋。

  
方證是《傷寒雜病論》的基本構成

  
歷代皆重視《傷寒雜病論》(以下簡稱《傷寒》)的方證研究,是因書中出現了方證概念,其主要內容以方名證,如桂枝證(第34條)(趙開美本以下同)、柴胡證(第104條)等名稱,是以方名證的範例。《傷寒》主要構成內容是“證以方名,名由證立,有一證必有一方,有是證必有是方,方證一體”的諸多方證,是論述某方劑的適應證即某方證,如桂枝湯方證、麻黃湯方證、承氣湯方證等。凡讀過《傷寒》的人都清楚,它的主要內容是260多個方劑和其適應證,故有人把仲景書以方類證述其概要,如柯韻伯的《傷寒論注》、吉益東洞的《類聚方》、胡希恕的《經方傳真》等,把《傷寒》書中有關每一方證集中在一起,考證體悟每一方證,以便於進一步認識和臨床運用其方證治病。

  
《傷寒》以方名證的形成,是古人長期醫療經驗的總結,是經方發展的特點,也即構成《傷寒》的主要內容和理論體系的特點。方證概念不但見於《傷寒》,而且還見於《湯液經法》(簡稱《湯液》)、《神農本草經》(簡稱《本經》),可見其起源在《傷寒》之前。通過仔細讀《傷寒》和考證可知,方證不但是《傷寒》成書的基礎,而且是《傷寒》理論的形成基礎,是經方醫學理論的基礎。

  
方證起源於神農時代

  
胡希恕先生指出,中醫治病的主要方法是辨證施治,而辨證主要是根據症狀反應。傳說“神農一日遇七十毒,”是先民與疾病鬥爭寫照的縮影,標明我們的祖先,在尋找、積累應對疾病有效藥物時,經歷了反復探索和艱苦漫長的歷程。在遠古時代,沒有文字時已心記口頭相傳,我們的祖先生活於大自然界,受四季氣候、黑夜白晝寒熱影響,難免生病,病後據反應出的症狀,尋用對應有效藥物治療,漸漸積累了用什麼藥治療什麼證的經驗,這即方證的起源,在沒有文字的時代,心記口傳,當有文字時便記載成冊,其代表著作即《本經》。

  
《本經》中“治寒以熱藥,治熱以寒藥”的論述,是說根據症狀反應用相對應的藥物治療,反映了經方方證的起源,是根據人患病後出現的症狀,以八綱辨證、以八綱辨藥,開創了以八綱辨證的經方醫學體系。《神農本草經》所記載:“麻黃,味苦,溫。主中風、傷寒頭痛”;“柴胡,味苦,平。主心腹腸胃中結氣,飲食積聚,寒熱邪氣,推陳致新”;“大黃,味苦,寒。下瘀血……蕩滌腸胃,推陳致新,通利水穀”……所記載365味藥,顯示了神農時代用藥總結,用單方藥治癒疾病的經驗總結,亦即用單方方證對應的經驗總結,反映了神農時代即用八綱理論,標誌了經方基礎理論的起源。

  
《本經》對每味藥的性味,功能主治的記載,實質是以八綱理論的單方證,如“瓜蒂:味苦,寒。主治大水……咳逆上氣,食諸果不消,病在胸腹中。”而在《傷寒》以方證記載,即《金匱要略·痙濕暍》第27條:“太陽中暍,身熱疼重,而脈微弱,此以夏月傷冷水,水行皮中所致也,一物瓜蒂湯主之。”一物瓜蒂散方證,是淵源於《本經》瓜蒂的適應證。又如:“苦參:味苦,寒。主治心腹結氣……溺有餘瀝,逐水,除癰腫。”而在《傷寒》以方證記載,即《金匱要略·百合狐惑陰陽毒》第11條:“蝕於下部則咽乾,苦參湯主之。”又如:“烏頭:味辛,溫。主治中風,惡風洗洗,出汗,除寒濕痹。”在《傷寒》以方證記載,即《金匱要略·腹滿寒疝宿食》第17條:“腹痛,脈弦而緊,……即為寒疝,繞臍痛,若發則冷汗出、手足厥冷而脈沉緊者,以大烏頭煎主之。”另《傷寒》還有很多單方方證,如瓜蒂湯方證、千金麻黃醇酒湯方證、豬膚湯方證、甘草湯方證、百合洗方證、文蛤散證、狼牙湯證、大豬膽汁方證、紅藍花酒方證、雄黃熏方證、蛇床子散方證、訶梨勒散方證、雞屎白散方證、蜜煎導方證、燒褌散方證……《傷寒》記載有很多單方方證,說明其方證來源於《本經》,同時說明單方方證產生於遠古神農時代,至漢代逐漸豐富,且逐漸細化、標準化。《傷寒論》的主要內容是講方證對應,宋代高保衡、孫奇、林億等在宋刻《傷寒論》序寫到:“是仲景本伊尹之法,伊尹本神農本草之經”,道明瞭《神農本草經》、《湯液經法》、《傷寒論》一脈相承,即《傷寒論》的方證,包括單方方證和複方方證,是由《神農本草經》的單方方證及《湯液經法》的單複方方證發展而來。

  
方證的積累發展產生了六經辨證

  
由《本經》可知,古人先用單味藥治病,即積累了單方方證經驗,漸漸認識到,有些病需要二味、三味……組成方劑治療,這樣逐漸積累了用什麼複方,治療什麼證,即複方方證經驗,反映這一發展歷程者即《湯液》。該書在《漢書·藝文志·方技略》有“《湯液經法》三十二卷”記載,證明漢前確有此書,並簡述了經方醫學特點:“經方者,本草石之寒溫,量疾病之淺深,假藥味之滋,因氣感之宜,辨五苦六辛,致水火之齊,以通閉解結,反之于平;及失其宜者,以熱益熱,以寒增寒,精氣內傷,不見於外,是所獨失也。”更進一步說明,經方的複方亦是用藥物的寒熱溫涼,治療疾病的寒熱虛實,並明確了據疾病症狀反應在表還是在裡的不同,治用不同的方法,使疾病治癒。這裡的基本理論即沿用八綱,是與《本經》一脈相承。

  
對於《傷寒》六經的來源,歷來存有爭議,李心機教授指出:“儘管業內的人士都在說著《傷寒論》,但是未必都認真地讀過和讀懂《傷寒論》。這是因為《傷寒論》研究史上的誤讀傳統”,是評述以《內經》釋《傷寒》、認為張仲景根據《內經》撰成《傷寒》、《傷寒》的六經來自於《內經》的錯誤認識。實際經方的六經來自用方證治病的經驗總結,即方證的不斷積累、不斷豐富及分類,孕育著六經辨證理論的形成,經方的六經並非出自《內經》。一些考證資料已說明,《傷寒》原序中有“撰用《素問》、《九卷》、《八十一難》、《陰陽大論》、《胎臚藥錄》、並《平脈辨證》”是王叔和加入,張仲景不是據《內經》撰寫《傷寒》,不是先有雞後有蛋的關係,而是由論廣《湯液》而成。生於張仲景稍後的皇甫謐確證了這一點,其《甲乙經·序》雲:“伊尹以元聖之才,撰用《神農本草》以為《湯液》,漢張仲景《論廣湯液》為十數卷,用之多驗”。民國時期的楊紹伊考證指出:《湯液經法》一字無遺的保存在《傷寒》中。這樣可知,《傷寒》是由古代的方證發展而來,即其主要內容,是經由《本經》的單方證,發展到《湯液》的複方方證,又發展到《傷寒》的複方方證,而發展為六經辨證。

  
這裡要探討的是,《本經》及《湯液》的方證都是八綱辨證,《傷寒》為六經辨證,那麼是怎樣由八綱發展為六經呢?此仔細讀仲景書則可得到解答:通過《湯液》和《傷寒》的方證對比研究,可求得考證。首先明瞭,從《傷寒》的構成看,對表證的論治和對裡證的論治佔據了絕大的篇幅,證治論述精詳,而對半表半裡的論治較少而不完善,其中顯示了前輩醫家先認識表證和裡證,後認識半表半裡證,一些條文顯示了其軌跡,如《傷寒》第97條:“血弱、氣盡、腠理開,邪氣因入,與正氣相搏,結於脅下。正邪分爭,往來寒熱,休作有時,默默不欲飲食,……小柴胡湯主之。服柴胡湯已,渴者,屬陽明,以法治之。”及第148條:“傷寒五六日,頭汗出,微惡寒,手足冷,心下滿,口不欲食,大便硬,脈細者,此為陽微結,必有表,複有裡也。……此為半在裡半在外也”,提供了有力證據。

  
考證經方發展史說明,漢以前的方證運用,由單方至複方有著漫長的歷史過程,理論一直沿用八綱,即《漢書·藝文志·方技略》所記載“本草石之寒溫,量疾病之淺深,”即病位概念只有表和裡,治療,在表用汗法,在裡用吐下法。但發展至《傷寒》增加了半表半裡病位概念,而治療增加了和法,因使八綱辨證上升至六經辨證。仲景最偉大功績之一,是總結出半表半裡理念,由此創建了六經辨證體系。

  
胡希恕先生通過長期研究《傷寒》,根據提綱及全書內容,以“始終理會”的方法研究經方理論,率先提出:仲景書本與《內經》無關,《傷寒》的六經來自八綱。




方證的科學內涵

  
評價一門醫學理論是否科學,主要看其理論是否能正確指導臨床,是否療效確切,而經方、《傷寒》的科學性為世界共認,應當指出的是,其中的方證是決定療效的關鍵。有人懷疑中醫不科學,經方的方證不過是經驗之方而已,不具科學性,其主要原因是對中醫,尤其是經方發展史缺乏認識,對經方理論缺乏認識,這裡首先要解讀方證的科學內涵。

  
1.方證本八綱之理:方證體現了八綱辨證,從《本經》和《湯液》及《傷寒》看,可知經方的每一方證,不同於一般的方劑,它既代表了該方藥物的組成,亦包括了該方的適應證候。更值得注意的是,標明方藥功用性能者為“本草石之寒溫”,即以八綱為基礎理論,標明證候特點者為“量疾病的淺深”,亦以八綱為理論。經方實踐者通過臨床反復觀察,把有效方證記錄下來,每一個方證都是經過幾代、幾十代反復實踐、反復驗證取得的經驗總結,其科學性通過了歷史的考驗。可知方證之方,是經歷史考驗之方,證是經歷史考證之證,方證既涵方藥,亦涵相適應的證,既有理,亦有法,故吉益東洞在《方極》自序中雲:“夫仲景之為方也有法,方證相對也。”對“法”的概念,胡希恕先生解釋到:“所謂法者,別陰陽、明六經、辨證辨脈、適宜的制裁方藥之謂”。由此可知方證對應本身即是特有的理論,且有深刻的科學內涵。這裡說明了方證即涵方證對應、方證相應、方證相對之理。這裡順便要提到的是,有人看到吉益東洞在《方極》提出方證相對,因謂方證相對是吉益東洞首先提出;又有人謂孫思邈先提出……這亦是對方證的認識不清所致,我們已知方證的起源為神農時代,自然可知,方證相對即始於神農時代。同時還要注意的是,有些人,凡謂中醫理論,必以五行六氣、經絡臟腑等籠罩貫穿,《傷寒》、日本的方證對應派無是說,因謂“沒有理論”;或見《傷寒》有六經名,則認為其理論來自於《內經》……這主要是不懂得中醫有不同的學術派系,經方之祖為八綱,以五行六氣解《傷寒》,恰是楊紹伊所稱“不數伊尹而數岐黃,何異家乘不系祖禰而譜牒東鄰也”,造成誤解的原因不止一端,但最主要是對方證認識不足。

  
2.方證是辨證的尖端:學習《傷寒》的主要功夫,重在掌握各個方證,後世許多經方家對此皆有論述,如陳修園在《長沙方歌括》指出:“大抵入手功夫,即以伊聖之方為據,有此病,必用此方……論中桂枝證、麻黃證、柴胡證、承氣證等以方名證,明明提出大眼目。”因此,辨方證是六經辨證、八綱辨證的繼續,是更具體、更進一步的辨證,中醫治病有無療效,其主要關鍵,就在於辨方證是否正確。方證相應是臨床治病取效的前提,故經方大師胡希恕先生,把辨方證稱之為最高一層、最精尖辨證,把辨方證稱之為辨證的尖端,並指出家傳秘方亦屬辨方證,謂:“眾所周知,農村常有以家藏秘方專治某病者,雖於辨證論治毫無所知,但於其秘方的應用,確心中有數(掌握適應證)因而往往有驗。不過讀者于此必須注意,凡是有驗方劑,無論用者知與不知,若分析其主治(即方證),則均屬六經八綱的細目,這是可以斷言的。”

  
辨方證的科學性、學術價值,不但為遵用方證理論者所證實,而且也為不遵用其理論者所反證。如日本的“小柴胡湯副作用死亡事件”,震驚日本,耐人尋味,漢方研究者栗島行春指出:“讓慢性肝炎、肝硬化等患者長期服用小柴胡湯,發生間質性肺炎、死亡,是由一個追求名利的醫師發表論文開始的……是不學習中醫理論,只用西醫的病名來決定處方的結果,是研究失敗的根本,而把責任諉過於小柴胡湯有副作用,是錯上加錯。”更強調了“讓沒有了小柴胡湯方證的患者,長期服用小柴胡湯”是造成間質性肺炎的根本原因。《傷寒》是中醫經方辨證論治體系,更講求辨方證,全書主要講辨方證,第317條方後附:“病皆與方相應者,乃服之,”這是後人的注釋,是對方證的認知。論中對小柴胡湯的用法有明確說明:血弱、氣盡、腠理開,邪氣因入……往來寒熱,休作有時……小柴胡湯主之。服柴胡湯已,渴者屬陽明,以法治之。早已明確指出,沒有小柴胡湯方證就不能服用該方藥。“小柴胡湯副作用死亡事件”的發生,主要原因是不辨方證,以血的教訓說明了辨方證的重要性、科學性。

  
方證對應不是對號入座

  
方證對應不是簡單的對號入座,有人謂:“方證對應即對號入座”,即只根據《傷寒論》原文機械低級套用,這都是未讀或未讀懂《傷寒論》實質所致。實際《傷寒論》398條、112方證,加上《金匱要略》約合260餘方證,都是在講方證對應之道。它不但包含了方藥與證對應,還內涵了藥量與病情對應,還內涵了煎服法與病情對應。

  
藥與證對應:仲景書的特點是以方名證,如桂枝東加減的方證有36個,其他方證用桂枝者40個,書中不用“桂枝東加減”,而特各起方名,意在方證對應。

  
藥量與病情對應:對方證對應的理解,還要認識到,不僅是藥味與症狀相應,還包含了藥量與病情的嚴格對應。近日治癒一則痹證值得深思:患者劉某,男,65歲,20101113日初診:雙膝關節痛,左膝為重,無四逆,口中和,無汗出,多年耳鳴,大便日2行,苔白根膩,脈細弦。六經辨證為少陰太陰合病,辨方證為桂枝加苓朮湯方證,初診川附子用10克,服一周未見變化,二診川附子用15克,服一周仍未見變化;三診增川附子18克、四診增川附子為25克,皆無明顯變化,當五診川附子用30克時,則關節痛全然消失。

  
類似治驗在臨床屢見不鮮,實際歷代前輩有深刻體會,此在《傷寒論》亦有詳細說明。如四逆湯與通脈四逆湯的藥味組成是相同的,但卻稱謂兩個不同的方名,這是因其適應證的不同,(見第225條:“脈浮而遲,表熱裡寒,下利清穀者,四逆湯主之”,用藥:甘草(),二兩乾薑一兩半,附子(生用,去皮,破八片),一枚;第317條:“少陰病,下利清穀,裡寒外熱,手足厥逆,脈微欲絕,身反不惡寒,其人面色赤;或腹痛、或幹嘔、或咽痛、或利止脈不出者,通脈四逆湯主之”。用藥:甘草(),二兩,乾薑三兩,強人可四兩,附子(生用,去皮,破八片),大者一枚)。四逆湯與通脈四逆湯的藥味組成是相同的,但通脈四逆湯比四逆湯病情更重,即更虛寒,故附子、乾薑用量皆大。 

  
煎服法與病情對應:《傷寒》有很多煎服法說明,體現了方證對應豐富的科學內涵,如桂枝湯的煎服法:“以水七升,微火煮取三升,去滓,適寒溫,服一升。服已須臾,歠熱稀粥一升餘,以助藥力,溫覆令一時許,遍身漐漐微似有汗者益佳;不可令如水流離,病必不除。若一服汗出病瘥,停後服,不必盡劑;若不汗,更服,依前法;又不汗,後服小促其間,半日許令三服盡。若病重者,一日一夜服,周時觀之,服一劑盡,病證猶在者,更作服;若汗不出,乃服至二、三劑”。如此詳細的煎服法在告訴我們什麼呢?很顯然是在標明,臨床根據症狀辨明瞭桂枝湯方證,但適應的劑量必須恰到好處,服多服少都不能愈病,《傷寒》中有多條論述,如20條:“太陽病,發汗,遂漏不止”、第25條:“服桂枝湯,大汗出”;第26條:“服桂枝湯,大汗出後,大煩渴不解”。更值得注意的是,論中的桂枝加桂湯方證、桂枝去芍藥湯方證、桂枝加芍藥湯方證、桂枝麻黃各半湯方證……都是在反覆講述方與證對應,方證對應不僅指方藥的組成,更強調藥量與病情的對應。

  
由於經方的方證來自臨床實踐,不論是經方派,還是時方派,都注重其應用和研究,對其認識也就不斷深化,逐漸認識到方證的科學性。如沈自尹認為:“從廣義上說,以湯方辨證亦屬辨證範圍,故稱之為方劑辨證……,以藥物的系統──方,來調節病理的系統──證,尋找方劑效應值的一體化,就是方劑辨證的涵義所在……一定意義上說,它可概括整個辨證施治的內容。”這裡很清楚地指出了,辨方證不是簡單的對號入座,而是更詳細、更具體、更全面的辨證論治。不少人認識到了辨方證的重要意義,中藥治病,不在用藥味多少、藥量輕重,而在方證相適應、對應。如何天麟說:“在臨證處方時,一般認為對‘症’下藥療效較好,實際亦不儘然。筆者曾治一女孩,因感寒而發熱喘咳,脈浮,苔白,初投小青龍東加杏仁兩劑,熱平,咳減,但喘仍作,小便甚少。二診見原方已效,乃加茯苓利水,服後病不減而尿仍少。三診,前方去麻黃續服,喘咳止,小便亦暢;岳美中治一婦女,慢性腎炎,血尿、尿頻、腰痛,投豬苓湯三劑而癒。月餘,病又復發,因慮其虛,增入山藥一味,病反轉重,複用豬苓湯原方而效。後病再復發,又增海金沙一味,竟又不效,再用豬苓湯原方而效。於此獲得更大啟發,正如《沈括良方·自序》所說:藥之單用為易知,藥之複用為難知。世之處方者,以一藥為不足,又以眾藥益之,殊不知藥之有相使者、相反者,有相合而性易者,可知方有常方,法無常法,在辨證論治基礎上,執一法不如守一方”。是說辨方證一定要準確,加減用藥也要像桂枝加桂湯那樣要對證,而不是對症、對病。

  
我國歷來重視方劑和其適應證的研究,後世方如潮湧出現,皆是證明,如《千金要方》、《和劑局方》、《太平聖惠方》等等,其內容主要是講方證。《傷寒》因不但有方證經驗,而且還有完整的理論體系,因此在國內外廣為傳播,尤其對日本漢方醫學影響深遠。日本明治維新時期,決策者要取消漢方醫,當時身為西醫的湯本求真先生,眼看著親生女兒因腹瀉用西藥治療無效被奪去生命,因之悲憤感慨不已,敢冒天下大之不韙轉而發奮學習經方(初讀《醫界鐵椎》),臨床應用效如桴鼓,並結合臨床體驗,著成了《皇漢醫學》,於是又使日本的漢方醫學重振旗鼓,使方證對應派成為日本的主流派。也有人從臨床和實驗室探討了方證對應關係。如伊藤嘉紀通過五苓散方證的研究認為:五苓散方證的病理狀態,是滲透壓調節點的降低,其利尿作用是通過調整調節點來恢復水液代謝正常的。給正常人和動物服五苓散看不到利尿現象,如讓人和動物出大量汗,造成津傷表虛出現五苓散方證後,再給服五苓散,則看到明顯的利尿作用。因而,認為五苓散與五苓散方證之間,存在著特異的方證對應關係。藤平健在論述出血病的治療時指出,中醫的處方,是由幾個生藥組成發揮一獨特治療效果的方劑,這個處方可看作一個齒輪,而出血病表現各種症狀,這些不同的症狀好似不同的齒輪,兩者如能緊密咬合,則可使疾病很快治癒,如兩方面的齒輪咬合不緊,就像汽車中的齒輪咬合一樣,齒輪不合,則汽車不能開動,也就是說,治病方藥不對證,治療也就無效。

  
以上可知,方證是由方藥和證候以八綱為基礎對應的理念,它起源於神農時代,方證的積累豐富,至漢代產生了六經辨證,形成了完整的六經辨證理論體系,以是可知,所謂經方,是以方證理論治病的醫藥學體系。經方辨證主要根據症狀反應,六經辨證論治的實質,胡希恕先生歸納明確為“於患病人體一般的規律反應的基礎上,而適應整體,講求疾病的通治方法”。具體診治方法是:先辨八綱、六經,繼辨方證,求得方證對應治癒疾病,即方證和方證對應是經方的主要理論組成之一。

  
以上是對經方方證的膚淺認識,由於歷史上諸多原因,對經方的方證和方證對應及諸多理論的認識尚未完善明瞭,有待同道共同切磋,有待進一步學習和提高。









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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